好心肝會刊肝病資訊

第63期

出刊日:2013-07-1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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臺大內科門生 追憶恩師 宋瑞樓教授

胃鏡檢查第一人

王德宏(臺大醫院內科兼任主治醫師、臺灣大學名譽教授)

說起來,我與宋教授最早其實是「醫病關係」,因為1947年我剛考上臺大醫學系,就因肺結核、咳血住院,當時為我診治的就是時任第三內科講師的宋教授。受到他妥善的照顧,十分感激。

1954年宋教授開始在台灣進行第一例的胃鏡檢查,當時就是我在旁協助操作。早期的胃鏡十分笨重,而且是透鏡和三稜鏡組成,醫師用肉眼觀察,現在看來不可思議,但我們就是這樣一路走來。宋教授把胃鏡的技術傳授給我,我總算不辱使命,1980年左右,我用胃鏡完成100多例早期胃癌研究,奠定臺大胃鏡診斷的根基,並教會許多醫師,使胃鏡檢查日趨普遍。

臺大醫師所應肩負的臨床、研究、教學三大責任,他都做到頂尖,他的成功沒有捷徑,純粹是用功而來。像是不少醫師有打高爾夫球的興趣,但宋教授忙於工作根本沒時間打小白球,而我受到他影響,也沒有去培養那方面的興趣。簡樸生活、以院為家,就是這位耆儒碩德的最佳寫照。

台灣的「威廉‧歐斯勒」 

廖運範(長庚大學特聘講座教授、中研院院士) 

宋教授是引領我走入肝炎研究之路的恩師。1969年我擔任第一年住院醫師,被派到病理科半年,因為常需解讀肝病病人的病理切片請教宋教授,約莫半年時間與他有了5、6次面對面的討論教學,我的感覺是「他太厲害了!」很多病理切片他看一眼就知道來龍去脈,就算不知道,他也可以很快地指點我可以去圖書館找哪一本期刊、哪一期、哪一篇論文,那半年我獲益良多,不僅是看懂了病理切片,更重要的是學會了解決問題的方法。 

宋教授不是一個會罵人、會兇的教授,但學生多半還是對他敬畏有加,只因教授的學問實在太莫測高深了。回想起來,我覺得有8個字最能形容宋教授給人的感覺:「望之儼然、即之也溫。」他對學生嚴格,卻也不吝給予提攜和關懷。1974年我離開他門下轉往他院發展,他雖有點失望,但並未展露慍色,之後我遇到問題去請教他,他依然言無不盡甚至更加親切,讓我感動不已。 

卄世紀最偉大的臨床家與醫學教育家威廉‧歐斯勒(William Osler)曾說過:「對於生命,我們只加一分自己之所能,決不取一分自己之所欲。」在我看來,宋教授亦是秉持如此精神從事臨床、研究與教學,台灣的「威廉‧歐斯勒」,宋教授當之無愧。

典型醫師科學家 風采翩翩 

陳定信(臺大醫學院內科教授、中央研究院院士) 

我是在臺大醫院擔任總住院醫師時,面臨要選擇哪一科時決定投入宋教授門下。一開始他愣了一下沒有立刻答應,因為他去年已經收了學長廖運範,必須斟酌是否有餘力同時照顧兩個學生。後來他足足考慮了一個月後才點頭。宋教授對人雖然和善客氣,但指導學生卻頗為嚴謹,要求也很嚴格,所以同事們知道我選擇跟宋教授,大多覺得我「真好膽!」但我個人倒不覺得有太大壓力,「可能是我神經比較大條吧!」 

宋教授讓我最佩服的就是他在學術上孜孜矻矻、努力不懈,討論起學術問題可以滔滔不絕、頭頭是道,那種學者的風采讓人油然而生「有為者亦若是」之感。他的生活很單純,除了醫院的工作外幾乎沒有太多的休閒娛樂,印象較深的是他在擔任內科主任時,曾數度邀集科內同仁一起在醫學院的操場打棒球,希望藉此凝聚內科同仁的向心力。 

我曾去日本及美國進修,都是他在協助安排,幫忙申請獎學金等,在學術研究功夫上更是傾力傳授、毫不藏私,奠定了我從事肝病研究的基礎,他是最偉大的老師,我永遠感念他。

桌燈下的背影 

戴東原(台北仁濟院總院長、前臺大醫院院長) 

我與宋教授有許多淵源,母親患有消化性潰瘍,曾是他的病人,受到他妥善照顧。此外,宋教授也是我師大附中同班同學吳伯雄的姊夫,由於吳伯雄唸6年師大附中時寄住宋教授家,經由他的口中得知宋教授以做學問當娛樂,每天午夜,在昏黃燈光下只見一瞿瘦的身影,聚精會神地閱讀醫學書籍或振筆疾書論文,治學精神讓人佩服。後來我進了臺大醫院內科,終於實際領教到他嚴謹的看診、教學、及研究態度。 

當時住院醫師會輪調病房照顧不同的病人,好幾次輪調到新病房,第一天上午就遇到宋教授來做教學迴診,因為我們住院醫師剛接手這些新病人,不清楚病況,一問三不知,當場被他指正。他認為住院醫師不能等到接手後才開始了解病人,必須輪調1-2日前預先深入瞭解病人情況,才能確保病人的安全。他這種視病猶親、春風化雨的精神,迄今仍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中。受到他的感召,如今我要轉診病人到其他醫院,皆會寫好詳細的轉介信函,讓接手者能無縫銜接病人的狀況。 

我擔任臺大內科主治醫師時,宋教授是內科主任,他重視看病的品質、也非常鼓勵醫師做研究、寫論文發表,在他的領導下,內科學術風氣很盛,讓醫師們以身為臺大人為榮。宋教授平時不會大談闊論,但談到醫學相關議題,他可以聊得很起勁,也樂於參與學術相關活動。感謝有他,奠定了台灣在肝炎研究的先驅地位。

傳承恩師精神,戮力消滅國病 

許金川(臺大醫學院內科教授、本會董事長)

宋瑞樓教授是吹起台灣「肝炎聖戰」號角的大功臣;他一生成就、榮耀無數,但他最令我們這些後輩難忘而懸念的,是他彷彿像一本教科書,我們藉由閱讀他、觀察他,即能領略許多做人、做事、做學問及臨床服務的道理。

記得約莫四十年前,時任台大醫院內科主任的宋P要我幫忙找一張病床,但宋P交代後,又叫住我:「如果你感到為難,就不要勉強。」後來我深深體會到,這便是宋P風格;他極少請託別人,最怕帶給人麻煩,而且自律自持;對下屬、學生則體貼入微,凡事為人設想。

例如有一次,他為了論文的事,親自跑到地下室來找我;偏偏我不在,他沒交代要我回來即去面見,反而說他會再來。

後來,我第一次論文發表,不了解程序,有人告訴我:「交給宋P就可以了!」我以為正常流程如此,後來才知道:宋P自掏腰包幫我付印,卻從未對我提起。

宋P就是這樣不遺餘力地提拔後進,連他出面申請的研究助理,也都用來幫忙學生做研究,給每個人最大發揮的空間。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有感於肝病對國人健康所造成的威脅,1994年我有了成立肝病防治學術基金會的念頭,第一個就先求教宋P,他當下即表贊同,並爽快地答應擔任基金會的第一任董事長。當我們一遇困難或瓶頸,總是第一個向他「求救」,宋P會先要求我們要有想法和對策,再幫我們分析利害得失,這樣的精神導師,給我們壓力,更帶領我們成長。

何其有幸,這輩子能有這樣的福分,領受宋P的傳道、授業、解惑;深深一鞠躬,告別恩師宋P,我心目中永遠的典範。未來亦將秉持宋P一生奉獻於肝病醫學的堅持,致力於「消滅國病」! 

平凡中見偉大 

陳培哲(臺大醫學院內科及臨床醫學研究所教授、中央研究院院士) 

「上善若水,水善利萬物而不爭。」 這句話可說是宋瑞樓教授一生的寫照。放眼台灣醫界重要的肝炎學者,幾乎都是宋教授的門下弟子,但他從來不曾說這是自己的功勞,正所謂「桃李不言,下自成蹊」,宋教授就是這樣的一位平凡中見偉大的教育家。 

宋教授有個特點,就是非常喜歡問問題,只要有任何疑問,就會打破砂鍋問到底。例如他帶領學生們針對病例進行討論時,總會問出一連串的問題,雖然常問到我們啞口無言,卻在問答之間,讓我們獲得許多啟發。當然,他偶爾也有被學生問倒的時候,但他不會因為自己是師長就惱羞成怒,反倒會對學生坦白自己的確不懂,但會回去查書、找答案,下次上課再給學生解答,絕對不會不懂裝懂。他的身教讓我們了解,誠實是從事科學研究最重要的基本原則。

宋教授是一位很特別的老師,他有如水一般的平淡,對教學與研究卻充滿了無比的堅持與熱情,一直到快90歲時,他還親自教書、帶學生,始終樂此不疲,就好像孔子所說的:「樂以忘憂,不知老之將至。」做為一個偉大的教育家,他用身教給了我們最好的示範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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